八一九拓展基地(八一戶外拓展訓練營)
常言道精蘇有三大恨。首恨819不能誅盡戈地圖亂黨,再恨紅軍不能橫掃西歐飲馬直布羅陀,三恨阿富汗被反蘇包圍圈圍毆。第一個和第三個都是頂流話題甚至都有紀念日,但是第二個由于從未發生,似乎有些被人遺忘了。別人可以忘,消失的軍隊系列不能忘。所以今天我們就來重新認識一下當年能治英法小兒夜哭,讓老殖民牌路zi燈ben掛jia件men瑟瑟發抖徹夜難眠的真正鋼鐵紅流:蘇聯駐德集群


駐德集群載具識別徽。
這是另一個被遺忘的故事。
小情緒和小對抗那是1961年的夏天,赫魯曉夫與肯尼迪在維也納的談判桌上鬧了一點小不愉快,雙方不歡而散。然后,第三次柏林危機開始了。
就在柏林街頭,美軍的M48坦克開始了與蘇軍的T-54在腓德烈街-齊默爾曼街的交界(“查理哨所”的位置)對峙。

查理哨所彼端虎視眈眈的T-54坦克隊列。
透過電視轉播,一個大洋之隔的美國觀眾此時人心惶惶。
在二戰戰場上獲得完勝的美國人不可一世。自著名的鐵幕演說以來,他們早已對各種關于“赤色威脅”的媒體報道見怪不怪。他們當然知道蘇聯在東德有駐軍,但他們自信的認為蘇軍無不例外是群“軍紀渙散的烏合之眾”、“對手無寸鐵的民眾狠下殺手的武裝流氓”。而且美國的媒體一直以來都在宣稱蘇軍的裝備落后,在美軍具壓倒性優勢的海空戰力面前抬不起頭。

1960年代前,西方人所認識的蘇聯駐德部隊仿佛只是一群只會欺壓百姓的農民兵。
然而這一次,美國各大媒體將事態描述得十分嚴峻,還特地提醒觀眾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同樣具有龐大核武庫及常備軍的強勁對手。人們開始緊張地關注著白宮與克里姆林宮的洽商進展.每一次無功而返,他們就越沮喪,越是覺得鐵幕的彼端已不是某種與自己同等存在的人類對手,而是某種無法用常理去揣度的超級惡魔。
倒不是媒體危言聳聽,事實上美軍高層當時也判斷三戰爆發可能迫在眉睫。冷戰后的解密材料還表明他們偷偷在西柏林部署了“戴維·克羅克特”戰術核武器系統(一種射程小于殺傷半徑的奇葩武器),配發了M388小型核彈頭(10-20噸當量)。顯然美國人已經做了要打全面核戰爭的準備。

后來,同樣的“農民兵”又被視作“對我們生活方式的嚴重威脅(肯尼迪語)”。
當然幸虧戰爭并就此打響,但是沖突也沒有就此結束。在冷戰中,還會有很多諸如“古巴導彈危機”、“柏林墻危機”、“兩德邊界危機”、“地中海危機”等如此這般的危機。
而在這些危機的新聞報道里,大多都會提到我們今天的主角:蘇聯駐德集群,Группа Советских Войск в Германии,縮寫 ГСВГ(在東德稱為:Gruppe der Sowjetischen Streitkr?fte in Deutschland,即GSSD)。
駐德集群是蘇聯在外駐軍中最為精銳最為重視的力量。在蘇聯解體的1991年,駐德集群還有338000名作戰人員,和208000名軍屬(其中兒童90000人)。而且依然保有坦克4200輛,裝甲車8200輛,各型火炮3600門,各型車輛106000輛,飛機690架,直升機680架,以及火箭炮180輛,這樣隨時可以碾平五常之外任何小國的可怕力量。
從1954到1994這四十年中,西歐的路燈掛件們都惶惶不可終日。他們最可怕的噩夢,就是一覺醒來發現滿大街都是駐德集群的“天啟坦克”和“動員兵”。
至于這個故事真正的開頭,得把時間往前回撥到二戰的尾聲——
地平線上的新威脅1945年5月11日,納粹宣布投降已過去三天,戰爭并沒有結束。
盤踞捷克斯洛伐克西部的武裝黨衛軍仍在負隅頑抗——這群末日狂徒不僅沒有投降,還射殺了蘇軍派來的勸降代表。鑒于他們此前都曾在東線犯下過戰爭罪,所以他們絕不想向下賤的斯拉夫人投降,他們還妄想著堅持到向盟軍投降。
這種做法讓蘇軍決心采取強硬措施。
5月12日,“斯利維采之戰”爆發,這也是二戰中歐戰區的最后一場大型戰役。僅24小時不到,捷斯內所剩的德軍據點全被蘇聯紅軍鏟除,向西面逃竄的武裝黨衛軍流寇也被捷斯人民軍逐一殲滅。

朱科夫元帥,駐德集群的第一代總指揮,納粹德國投降儀式期間。

白俄羅斯第1方面軍在德國,1945年。

1946年5月8日,衛國戰爭勝利周年慶典上的駐德蘇軍。
5月13日,蘇軍宣布歐洲戰區的前線任務完滿結束,并將依照《波茨坦公告》恢復解放區內的秩序——特別是賑災糧食發放、維持治安穩定、邊界重新劃分、難民身份甄別、前納粹戰犯的追捕及審判、去納粹化思想改造、宣傳反法西斯主義教育等重要工作。

在民德協助重建工作的蘇軍,1958年。
在德國蘇占區內負責軍管工作的,是由白俄羅斯第1及第2方面軍整合成的“蘇聯駐德國占領區集群(簡稱:ГСОВГ)”。
正常來說,故事到這里就該結束了——德國戰敗后被美英法蘇四國分區占領,納粹再無死灰復燃的可能。

《幸存者》,弗拉基米爾·基里耶夫繪。主題可以用《木蘭詩》里的一句話形容:“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p>
柏林特雷普托公園的衛國戰爭紀念碑落成,1949年。
柏林解放意味著復仇的完成,蘇聯老兵們都迫不及待地要回國復員。他們中很多人都想見到久未重逢的鄉親父老,想在焦土中再墾新田。然而天不隨人愿,新的威脅又在地平線悄然升起——
1946,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發表了著名的“鐵幕演說”,呼吁英美共同抵御共產主義擴張對“自由世界”的威脅。

曾幾何時,英國人也不得不當蘇聯是兄弟
同盟國的兄弟情誼蕩然無存,斯大林隨后在公開聲明中指出“東方與西方的沖突將不可避免”,下令全軍繼續保持備戰狀態。

1948年制定的駐德集群行動預案封皮,冷戰格局才剛形成,雙方都已經有了隨時會交戰起來的準備。
事已至此,冷戰無可避免,東西方之間的敵對逐步升級:
1949年5月24日,美、英、法在其占領區內扶持資本主義的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建立。作為回應,社會主義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又在蘇聯的支持下于10月7日成立。
1955年5月份,《波茨坦公告》里定立的對原納粹地區占領期結束,美蘇共同撤出奧地利。然而此時美國卻伙同其西歐盟國成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并將西德納入為新成員,再一次武裝德國——此舉立刻被蘇聯和東德同時視作敵對的信號。
為對抗北約,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八國在同個月內成立華沙條約組織。西歐的噩夢,終于要來臨。
從美攻蘇守到蘇攻美守
崔可夫與民德首屆國家領導威廉·皮克。
蘇聯在1954年3月24日就已將“蘇聯駐德國占領區集群”改組成“蘇聯駐德集群(ГСВГ)”,停止其原有的軍事管理職能。駐德蘇軍不再作為占領軍插手東德的國防、司法及行政的運行。
華約成立的四個月后,蘇聯和民德簽署了《蘇聯-民主德國關系條約》。在這份條約中,蘇聯擁有在民德維持駐軍的法律依據,并且同時握有管控進出柏林范圍的英、美、法三國人員或貨物的權力。以及或在突發狀況時期切斷西柏林的交通、供水和電力的職能。此外,依據已經簽署的《華沙條約》內容,駐德集群有戰時接管國家人民軍第5及第7集團軍的權力。
考慮到戰后東柏林騷亂時蘇軍使用致命武力鎮暴造成的惡劣影響。1957年,民德積極推動兩國再次就條約內容進行補充拓展。
新增條文主要是強化民德主權和司法獨立性,包括蘇軍不得干涉民德國內事務,且民德境內違反相關法律法規的蘇聯軍人必須交由民德的司法機構進行審判和處罰等內容。
與美國在西德駐軍的超然待遇不同,民德的執法人員和執勤軍人有權制止、追捕、捉拿駐德集群中的違法亂紀者(蘇聯公民),必要情況下還要對嚴重危害公共安全者開火射擊。
之后,兩國還最終確立了民德境內專屬蘇軍的駐扎點、演習區、營房和機場數目。

北約總結的蘇聯駐德集群部署位置。

典型的駐德裝甲旅旅部布局。
在1950年代,美國人堅信任憑即便蘇聯人真的主動掀起三戰,他們也無法通過常規戰術支撐過西方盟國絕對的裝備及??諆瀯荩踔撩绹伎梢圆粍佑煤宋淦鳌?/p>
出于宣傳需要,西方媒體的報道充斥對蘇聯和紅軍的矮化。他們時??浯筇K軍的戰斗力短板,批評蘇聯人忽視后勤、裝備低劣、士氣低落,士兵甚至不能像西方國家的軍人那樣吃飽穿暖。
也是從那時起,西方就開始完全否定蘇軍在對德作戰期間的表現,還說蘇軍過往的勝利純粹是不惜人命代價或租借法案的功勞。
宣傳歸宣傳,美國和北約的掌權者可清醒得很。他們一直關注著駐德集群的動向,收集蘇聯方的報紙及新聞報道來了解東德境內的指揮層調動,還有高頻率地用偵察機和間諜衛星拍攝當地的蘇軍設施,仔細甄別出各駐軍點和戰時可能選擇的進攻路線。
至于蘇聯,對于駐德集群的布置不可謂不慎重——

第6近衛摩托化步兵旅,1982年5月9日。

第178摩托化營的裝備檢查,柏林卡爾霍斯特區,1981年。
蘇軍駐德集群從存在伊始,接連幾代的總指揮都是戰功赫赫的名將。這里有我們十分熟悉的朱可夫、索科洛夫斯基、崔可夫、格列奇科等。
撇開指揮層不談,單純東德境內隨便抓一支蘇聯部隊也是受衛國戰爭千錘百煉過的功勛單位,比如:
第1紅旗近衛坦克集團軍,參加過斯大林格勒戰役、天王星行動、庫爾斯克戰役、解放利沃夫、奧德河-維斯瓦河攻勢。第8近衛合成集團軍,同樣是一支在斯大林格勒打出名聲的部隊,解放過敖德薩、盧布林、波茲南,也是柏林戰役時的功勛部隊,集體獲頒列寧勛章榮譽。第20紅旗近衛合成集團軍,前身第4近衛坦克集團軍。該部隊不僅在庫爾斯克會展表現卓著,在二戰最后最后階段的戰斗中不畏犧牲,多次迎難而上:西里西亞、柏林、布拉格都有過該集團軍突擊的身影,這為他們在1945年3月17日贏得近衛軍榮譽稱號。冷戰期間的這些部隊一律選拔自家庭成分可靠的青年人入伍。他們大多出身衛國戰爭功勛家庭,懷有極高的愛國熱情和責任感,為自己所在的部隊和身份感到驕傲。
此外他們的訓練程度和戰勤準備狀態,也是蘇軍其它單位難以比擬的。

溫斯多夫,蘇聯駐德集群的總部。

同一位置,如今。
蘇軍給予這些一線部隊兵員最高級別的津貼及福利待遇:從入伍到服役完滿后的回國就業安排,表現優異者可以保送軍校再回到駐地或回國進入重點單位任職,更別提還有大部分來自遠東或鄉村地區的兵員十分向往的舉家落戶城市的安排。
能進入這樣的優秀單位,士氣可謂高昂到極致。北約直接面對的,就是這樣一群人。
起初的1950年代,東歐各地經濟起步艱難、反蘇情緒高漲,駐德集群不得不參與平息動亂而不能專心向西。
1960年代,蘇聯決定采取強硬態勢,在兩德問題上也愈加堅持不讓步。此時北約的現役裝備技術層面依然優先,只是數量上被蘇聯略微超越;
到1970年代,蘇軍總算徹底從衛國戰爭的創傷中緩過勁來,開始井噴式地更新現代化制式裝備。最終成功在總體實力上取得對北約的均勢,部分現役主戰裝備甚至還超越了北約水平,并決心繼續在數量上保持優勢。

曾被西方恐懼的T-72坦克,然而蘇軍從一開始就把它看作是二線裝備,但用于加強盟友實力十分合適。
一個最直觀的例子便是“T-72恐懼癥”:1970年代初,在兩德邊境監視蘇軍演習的美軍和聯邦國防軍偵察單位,越來越多地目擊一種前裝甲帶V形放浪板、配備125毫米主炮、炮塔有別于T-54/55或T-62的新式坦克。
在那個盲人摸象般的情報搜集年代,倚靠種種真假難別的渠道,北約相信自己看見了傳說中的T-72主坦。他們認為其擁有自動裝彈機和能免疫一切北約制式主炮的復合裝甲。甚至機動性、越野性能和可靠性都超乎想象,是十足十能碾壓所有北約現代坦克的秘密武器。而更糟糕的是蘇聯人早已實行大規模制造并用來武裝其它華約盟國。
北約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裝甲戰力一夜間被蘇聯全方位超越,這導致西方各國加緊研制下一代主戰坦克。所有的新式陸戰裝備都要以能摧毀T-72為目標,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恰恰是“T-72恐懼癥”開啟了第三代主戰坦克的時代。

蘇聯武裝部隊的鎮國之寶——T-64坦克。
當然,“T-72恐懼癥”更準確的說法應該叫“T-64及T-72恐懼癥”——T-72其實是一款保留了大量舊技術以維持可靠性和低造價的產物。
蘇軍真正的重器反而是價格稍貴、可靠性略次、但集合新銳技術且防護和火力更優秀的T-64主戰坦克。隨時預備著在北德平原跟西方裝甲主力決一死戰的第2近衛坦克集團軍、第3集團軍和第20近衛集團軍,便是T-64的最早批用戶。

使用燃氣輪機、公路時速極其驚人的T-80。綽號“飛行坦克”的它才是完全為了快速攻陷西歐而生的產物。
到1980年代,更先進的的T-80系列主戰坦克入役,也是優先裝備駐德集群。
T-80與大量技術層面稍次、但作戰效能大致同等、且外觀易被混淆的T-72主戰坦克形成高低搭配,讓“T-72恐懼癥”持續到海灣戰爭結束的那天才戛然而止。
考慮到當初西方第一款能在總體作戰效能超越T-64的坦克豹2是在1979年才投入現役,也就是說先前T-64坦克有將近十年的時間天下無敵。也難怪當初的北約軍方害怕著歐洲隨時會在華約版的閃電戰面前淪陷。

駐德第787殲擊航空團的MiG-23M。與同時代的北約作戰機種相比,蘇聯的主力機種亟依賴地面指揮的引導,功能也相對單一,但對于蘇軍設想中需要快速起降、快速出擊的前線制空權爭奪戰而言足夠了。

第931獨立近衛航空偵查團的MiG-25,維諾依岑機場。蘇軍并沒有放棄過為下一場戰爭爭奪制空權所做的準備,只是思路跟北約不一樣罷了。
易北河東的鋼鐵洪流選擇在民德駐軍,除了柏林危機等德國特色國情,也是因為東德地理位置極為重要。除了正面平推西歐資本主義帝國主義余孽,即便靠近蘇聯西部邊境沿線的華約腹地受到來自亞得里亞?;虿_的海方向的登陸突襲,蘇聯也能迅速調配駐德單位出擊防止腹地被包抄。
當然蘇聯并不是只在民德屯兵,但是橫向一比就會知道什么叫親兒子——比起駐波蘭的北方集群(3個滿編師)、駐匈牙利的南方集群(4個滿編師)、和駐捷克斯洛伐克的中部集群(6個滿編師)。這些部隊全部加起來也只剛好只到駐德集群的一半規模,民德這個前進基地對蘇聯的重要度顯而易見。

“尼龍”行動中北約航拍的蘇軍裝甲兵駐地。(圖為T-80B坦克)

同一偵察任務中拍下的MiG-25RBV。
除了針對北約,在勃列日涅夫主張“有限主權論”的時期,駐德集群充當了教訓不聽話小弟的鐵錘。例如本系列屢次提及的“多瑙河行動”,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主要兵力就來自駐德蘇軍。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隨著冷戰加劇,蘇聯并沒有增加駐德集群的駐軍。恰恰相反,蘇聯每隔數年便精簡人數,把重點放在提高機械化程度和友鄰協同上。這有利于時刻更新先進裝備或保持整體的機械化水平,也更便于開戰時集中發揮有效兵力。
駐德集群歷年來的編成詳細展開是肯定不可能的,但大致如下——
1945年白俄羅斯第1及第2方面軍整合成駐德集群的前身時,含3個近衛坦克集團軍、3個突擊集團軍、1個近衛集團軍、3個常規集團軍、前線航空兵第16集團軍、第聶伯河區艦隊外加2個波蘭人民軍的步兵師。
冷戰時期的主要單位是:
第1紅旗近衛坦克集團軍,駐德累斯頓。第2近衛坦克集團軍,駐哈弗爾。第3紅旗合成集團軍,駐馬格德堡。第8近衛合成集團軍,駐魏瑪-努赫拉。第20紅旗近衛合成集團軍,駐埃伯斯瓦爾德。殲擊航空第16集團軍,駐措森。另有獨立單位:第6近衛摩托化步兵旅(駐柏林)、第35近衛空中突擊旅(駐科特布斯,該部隊今屬哈薩克斯坦武裝)、第34近衛炮兵師(駐波茨坦)。

北約制作的1982年的駐德集群分布圖。如此豪華的陣容,擺明了就是要把北約的路燈掛件們全部趕下海喂魚。
面對這種大軍,北約聯合武裝對付駐德集群的預案是:在北德平原交替撤退,堅守萊茵河一線,利用好制空權殺傷對方地面主力,保護好海運航線不被蘇聯潛艇襲擾,爭取時間讓英美運來援軍抵達戰場,最后靠消耗戰讓蘇軍無力再組織進攻為止。
那么華約的計劃呢?
從1940年代末到1970年代末,華約做過很多兵器推演,一次次修訂戰爭應急預案。這些都在冷戰結束后被逐一披露,其中最著名的是1979年制定的《Семь дней до реки Рейн》,即“七天抵達萊茵河”計劃。

“七天抵達萊茵河”的第一階段圖示。
與北約希望盡可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預設不同,在蘇聯的假想中,他們認為北約不僅會主動發起戰爭,也會率先使用核武器制造優勢。蘇聯測算后認為,波蘭境內包括華沙、格但斯克等的25個目標會在第一波襲擊中灰飛煙滅。
于是蘇聯人以此決定,如果遭到襲擊,戰略火箭軍將隨即向漢堡、杜塞爾多夫、科隆、法蘭克福、斯圖加特、慕尼黑、波恩這些西德主要城市發射核武。另外還將摧毀北約總部所在地布魯塞爾,比利時重要港口安特衛普,荷蘭首都兼運輸港阿姆斯特丹,就連小小的丹麥也得挨上兩發核彈。
在蘇聯的規劃中,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將預期七天內必須攻下的重點國家——西德、比利時、荷蘭、丹麥——的指揮層斬首,且擊垮政府決策層的抵抗意志。而且,摧毀漢堡或安特衛普這樣的港口城市,也就能極大阻滯美英兩國渡海增援的進度(暫且不提為何英國和法國不在核襲擊的目標內)。

北德平原攻勢。
在這種想定里,駐德集群是關鍵:核攻擊過后,擔任主攻方的駐德集群會帶同東德人民軍(戰時即“民主德國方面軍”)出場,再加上(接管“捷克斯洛伐克方面軍”的)中部集群,和(接管“匈牙利方面軍”的)南部集群,分別通過北、中、南三個方向用常規兵力進攻西歐。
蘇聯認為決定性的首戰會在北德平原展開。因此計劃得到東德2個裝甲師和4個摩托化步兵師支援的駐德集群,結合兩者的18個作戰師和隨同的炮兵、空降及特種部隊,趁著核攻擊后敵軍來不及調整防御的窗口期,將丹麥、荷蘭、西德、英國和比利時的聯合(或殘存)兵力從兩德國界驅逐到低地國家。
至于南德戰區,擔任先頭部隊的第8近衛合成集團軍和第1紅旗近衛坦克集團軍(共3個坦克師和3個摩托化步兵師),擁有離萊茵河直線距離最近的攻擊發起位置。同時這個方面的進攻難度也最大:“富爾達缺口”的對面是含美軍在內的10個最精良北約師,外加一系列起伏不定的丘陵、山脈、河谷,十足十的易守難攻。

“富爾達缺口”。
要從這個方向取得進展,蘇聯、東德、捷克斯洛伐克的空降單位就得盡快奪取各關鍵橋梁、渡口,還有對敵方機場、導彈陣地、指揮樞紐進行滲透破壞。值得注意的是,東德和捷克斯洛伐克的空降兵都有專門的癱瘓北約戰術核武的任務,特別是尋找和定位“潘興II”導彈的發射設施。
配合上述因素,第8和第1集團軍必須盡全力突破和撕開北約防線。只要達成這點,那么后續的中央集群和“捷克斯洛伐克方面軍”就會利用缺口包抄和圍殲敵軍,讓全世界見識真正的鋼鐵洪流。
關于 “七天抵達萊茵河”有關駐德集群的部分就說到這里,這份預案的更多細節(特別是前線航空兵和華約聯合艦隊的動向)大家可以執行搜索了解。

高速高機動的摩托化步兵作為先導單位,撕開敵軍防線再讓裝甲部隊全速發揮。

華約的戰略方針下,空降單位是建立橋頭堡的最佳媒介。
需要注意的是,北方集群和波蘭人民軍在預案中連出場的機會也沒有。因為蘇聯考量的最糟糕情況是,假如北約把蘇聯本土和華約最西端前沿間的波蘭化作核廢墟,短時間內其它華約國內的駐軍就無法獲得本土的彈藥及燃料支持。
因此這份“七天”打完的作戰目標,強調的是駐德集群為首的各單位缺乏事前準備的情形下,仍能靠著手頭上的現有物資打贏勝仗。至于實際的可行性,誰知道呢。
“Freundschaft–Druzhba”:特定時代下的兩國友誼駐德蘇軍既有自己的高強度訓練及演習項目,也有各種以加強與民德國家人民軍互相協調的聯合演練(比如“戰友”聯演項目,比起華約“友誼”聯合演習有更強的專業針對性)。

華約諸國內,蘇軍最重視與東德人民軍的協作。

同上。
說到這里我們不得不好奇,美國駐軍在世界各國搞得雞飛狗跳,那么蘇聯駐軍在民德的軍民關系是什么樣的?民德的普通百姓如何看待他們?
首先,自從《蘇聯-民主德國關系條約》簽訂后,駐德集群在方方面面都尋求與民德的普通群眾加強互動。
蘇軍領導深刻認同所謂“Andere Laender, andere Sitten!(入鄉隨俗)”,要求所有的新兵學德語了解德國(民德)社會。每個駐德新兵抵達民德向連部報道后,都會獲得軍隊印發的德語會話手冊。這個手冊也很有意思,幾經修訂,內容從最普通的“早上好”一直拓展到“到站時這20芬尼會退還給您”。

行經過東柏林列寧廣場的蘇軍儀仗隊。
蘇軍高層深知那些二戰末期攻入德國本土后肆意報仇泄憤的士兵,還有1953年動用駐軍驅散東柏林示威后留下的負面作用。東德民間對蘇軍仍心存芥蒂,消除這些影響很可能還得花上好幾十年,甚至好幾百年。
為讓德國民眾適應駐德集群的存在,蘇德政府陸續做了很多工作:從每逢二戰勝利日在特雷普托公園進行的儀仗隊步操表演、到定期面對中小學生的軍營開放日、到與民德中央廣播電臺合作進行的與民眾對話的訪談、再到告誡士兵們不得隨意跟民德異性有“容易引人猜測”的接觸。
這最后一點有些難。歐洲人大多都不忌諱異性交游——俄羅斯人的天性本來就不保守,德國人也不認為公開示愛是什么大事。鑒于情感問題可能產生的政治影響,蘇軍內部的政治工作也只好強調“在溫柔鄉前容易泄露軍事機密”。

維騰貝格,1979年12月,東德少先隊員為駐德蘇軍裝甲兵系上藍領巾。

“Freundschaft! Druzba!”一名受邀訪問學校的裝甲兵少校。
這些工作顯然還是有一定成效的,特別是到了民德經濟上升期的1970年代,當地人的確是以常態(至少是表面上)面對那些節假日期間在身邊走過的蘇聯官兵。
比如去航天博物館看展覽的中小學生會主動湊近同樣在場的蘇軍軍人,然后用生疏的俄語向他們問好,問他們有關于尤里·加加林的事跡。
很多社區的婦女都習慣了在兒童游樂場見到同樣帶孩子出來玩的蘇軍軍屬,幾番寒暄后就忍不住透露自己知道哪些渠道可以購買西德生產的嬰幼兒用品。
“Freundschaft – Druzhba!”(德語和俄語“友誼”),是那個時候的東德學校都會教學生同時用母語和俄語“友誼”一詞。
同樣,蘇聯軍人們也很享受“社會主義櫥窗”的民主德國生活。這里的消費品十分全面,交通條件也更加便利,城市化程度比蘇聯更高,每一個主要城市都有著蘇聯國內相對罕見的現代高層建筑作為地標。
那些有過駐民德經歷的老兵,特別是那些來自于烏拉爾山脈以東或中亞地區的官兵,深深震撼于東柏林、萊比錫及德累斯頓的現代化程度。同時當地的啤酒、小吃、景點、文體設施、商品(尤其衣物、首飾、文具、家具用品、精裝圖書)也給蘇軍官兵留下深刻印象。
說起來,十幾年前筆者上大學時曾在廣交會接待過一名前駐德集群退伍老兵。他游覽天河區時不禁表示:“這就是中國???這么多高樓大廈,讓我想起(東)柏林了?!笨梢姲亓值姆比A給他留下了何等印象。

誤闖入鐵路,然后造成列車出軌災難的T-64坦克。
盡管大體上蘇軍和德國人民相安無事,但駐德集群的存在還是會給當地造成一些麻煩:偶爾出現的逃兵會讓全東德的民警進入緊急狀態、例如有過醉酒鬧事的蘇聯老兵油子擅闖國家人民軍駐地差點招致射殺、例如還有一臺迷路的T-64A坦克導致列車出軌和39人傷亡(這個我們以后會說),再例如還有1983年駐德集群在關注北約演習時差點造成三戰爆發(這個我以后有機會再說)……等。
“一個人的監獄”駐德集群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小部隊,也是當時蘇聯唯一能在西柏林駐扎的軍隊——施潘道監獄看守隊。

施潘道監獄的美蘇兩軍交接儀式,1980年代。

同上。
位于柏林西北邊陲的施潘道監獄,原本是一座1876年建成的軍事羈押設施,1919年后轉為刑事罪犯監獄,能關押600名囚犯。
1947年7月18日,該監獄關押了七名自紐倫堡審判獲刑的納粹戰犯。而后隨著卡爾·鄧尼茨、阿爾伯特·施佩爾等人因刑期結束獲釋,到1966年就只剩下了被判終身監禁的前納粹德國副元首魯道夫·赫斯。

在施潘道監獄大院前與美軍代表約翰·羅杰斯交談的亞歷山大·多羅費耶夫中校,1983年。
此時同盟國占領區委員會早已解散,兩大陣營陷入敵對,但美、英、法、蘇四國軍人每月輪流看守犯人的交接工作從未被打斷。其中蘇軍負責值守3月份、7月份和11月份的,每次都是1名軍官帶領37名ГСВГ軍人接管。
除日常巡視監獄外圍和六座哨戒塔外,這些哨兵還有一個支線任務,就是作為蘇聯在西柏林唯一軍事存在向西邊的民眾展示蘇聯軍容軍貌。有鑒于此,蘇軍選拔標準很高,除了政治可靠,還包括了身材高挑以及五官端正。
當然,他們還有一個支線任務,就是監視與施潘道毗鄰的英軍史末資軍營(Smuts Barracks)。關于這一點英國人其實也心知肚明,只是不好發作。

緊挨著施潘道監獄的英軍史末資軍營
施潘道監獄內的日常極其枯燥,對唯一囚徒赫斯來說如此,對看守他的哨兵們也同樣如此——因為囚犯身份特殊,上級命令看守不得與犯人進行任何形式的交談。
戰犯赫斯應該是世界上最有排面的囚犯:偌大一個監獄,四大強國專門派兵(五常除中國外均派駐看守輪值),就為了伺候他一個,世所罕見。
當然這都是有成本的。這個“一個人的監獄”在1970年到1983年間占用西德撥款就達到了2千萬馬克。不堪重負的西德政府開始呼吁釋放赫斯,而民間也不乏同情赫斯者。
針對這個問題,英美站在西德立場試圖游說蘇聯撤銷這種非常不經濟的政治監獄。而蘇聯態度明確堅決反對,并不愿輕饒這么一個已被紐倫堡審判定下反人類罪的戰犯。
1987年8月17日,93歲高齡的赫斯在獄中上吊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煎熬。他的死讓西德政府如釋重負,很快施潘道監獄就被夷為平地。為防止該處成為新納粹分子的朝圣場所,這個監獄的每片磚瓦全部由英國負責倒入北海。
鋼鐵洪流之死時間走到了戈爾巴喬夫主政的時代。在他令下,駐德集群一改以往的備戰方針,變作純粹的防御型力量,并更名為“西部集群(ЗГВ)”。
這是為了采取和緩姿態以降低與北約的敵對程度。在當時,裁減軍費收縮軍隊似乎是蘇聯唯一合理的決策。

1991年的西部集群駐扎分布圖,主要單位依然在

東德消亡后,新納粹分子引發的暴力事件劇增。圖為1990年原東柏林居民在特雷普托的蘇軍紀念碑前聚集,呼吁聯邦政府打擊極右翼勢力。

那些本準備用于跟北約一決高下的重型裝備,在運回本土后面臨缺乏維護資金的窘況,大部分終將化作報廢品。
隨后是1989年,一場嚴冬將東歐大陸上飄揚的紅旗成片刮倒。波羅的海三國獨立,華約名存實亡。駐扎東歐各地的蘇軍剎那間失去了存在意義,報刊雜志全是炮轟蘇聯讓蘇軍滾蛋的抗議之聲。而北約視為心腹大患數十載的駐德集群,一夜間不再是威脅。
1990年9月12日,德國、美國、蘇聯、法國在莫斯科簽訂《最終解決德國問題條約》,要求蘇聯必須在1994年年底撤走全部駐德部隊。
一年后蘇聯解體,蘇軍的人員及物資撤離事務由新生的俄羅斯聯邦接手。

拆掉軍營門口的紅星,再跟德國道別。

蘇軍撤離德國,尤里·阿伯拉莫奇金攝。

同一場景送別蘇軍的民眾,現場依然有人手持紅旗、民德國旗、自青聯旗幟和“友誼”標語。
不得不佩服的是,已經半死不活的俄羅斯居然還能打通了羅斯托克港、呂根島的海路,以及經由波蘭的鐵路運輸,有條不紊地分批將駐德集群調回國內。
在很多原蘇軍老兵的眼中,這種別離是扼腕之痛,是奇恥大辱。但是在新生的俄羅斯政府高官眼里,這是絕對正確的處置。急欲跟西方交好的葉利欽比誰都急,急著消除一切蘇聯痕跡。
“這是有史以來規模最龐大的和平時期軍隊調動,”俄羅斯官方宣稱,“極大有利于改善歐洲對俄關系,且有助于地區和平穩定?!?/p>
1992年后,西部集群中止了各種作戰訓練,代之以各種軍營開放活動。
1992年起,駐德部隊就已經停止了一切演習和作戰訓練。同一年,俄羅斯經濟進入陣痛,連同軍隊在內的很多政府單位發不出薪酬。工資沒有、福利保障沒有、吃飯都成了問題,駐德蘇軍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面對新時局,被拋棄的軍人們唯有“弄點副業”這一條路:那段時間,在德國東部只要用很低廉的價格,就能從貨真價實的ЗГВ軍人手上購得原蘇聯的庫存裝備、制服、燃油、彈藥甚至槍械。
1994年8月31日,最后一批西部集群官兵在柏林特雷普托公園的衛國戰爭紀念碑前舉行閱兵式。

儀仗隊最后一次從勃朗登堡門前經過。

特雷托普公園內的最后一場檢閱。
這是他們留給德國人們最后的儀式,演奏了諸如《斯拉夫女人的告別》一類過去曾在這片土地上多次演奏的曲目。現場上再也沒有德國人高呼“Freundschaft”,再也也沒有人手拄紅旗或列寧像,但還是有人輕聲用俄語跟著旋律伴唱,送別了這個時代。
儀式結束后,他們集體坐上了歸國的列車。
身上還是原先的標徽,但大家效忠的旗幟變了,未來也不知通向何方(*注:俄國國旗后方為柏林市市旗)。
那個特定日子留下的影像中,我們能從這些軍人的臉上讀到了期待與迷茫。他們期待的或許是家鄉的親人,迷茫的可能是不知道接下來路該怎么走。
今天的我從電視上看到到不久后的俄羅斯社會亂象以及第一次車臣戰爭的爆發,然而當時的他們只能相信未來會更好。他們中很多人將迫于生計而成為新生俄羅斯聯邦的“合同兵”,奔赴險惡的高加索。而一些更有門路的人選擇了移民,甚至有人加入了美軍。

一名蘇聯海軍退伍兵,移民后成為現役美國海軍士兵的蘇聯退伍老兵和曾經駐德集群老兵在美軍內相逢
在動筆寫這篇文章的時候,筆者有點后悔當初沒有追問那名俄羅斯老兵。想問他對過去駐扎東德的日子有著什么樣的回憶。問他在蘇聯解體后又經歷了什么,以及如何走上經商的道路。不過,可能當時即便我去追問,恐怕他也并不愿提起。
如今在網上還是能找到一些前駐德集群退役者回到德國聚會的合照。他們也會講述過去服役時每天的點滴,只不過在他們的敘述中這些經歷都說得非常平淡,仿若是講述某種十分古老的故事。畢竟那個他們曾經時刻準備為之犧牲的祖國,如今已經亡故三十年了。

初代駐德集群的老兵重聚。

秋明州一名前駐德老兵出席衛國戰爭紀念活動,2019年。
尾聲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雖然是發生在大陸的另一端的故事,但其實作為中國人,多少是能體會一點西歐的心情的。畢竟老大哥曾經也在我們的北方邊境布滿重兵。劍鋒所指,都是一樣的殺氣。
駐德集群的故事,也是蘇聯紅軍的縮影。外部的危機沒有摧毀這個偉大的軍隊,內部的質變卻讓曾經讓整個世界顫栗的力量片刻間土崩瓦解蕩然無存。
而在蘇聯最后的那些年里,理想毫無懸念地敗給了現實——我們看到了快速致富的寡頭們,也看到了在歷史的潮流里苦苦掙扎的普通人。

駐德集群服役者的紀念章(并非正式公發品),除顯眼的特雷普托衛國戰爭紀念碑和近衛軍絲外,要素還有駐德集群的存在時長及三次名稱變動的縮寫。
不過這個故事其實并沒有完結。蘇聯的駐德集群的故事結束了,但俄羅斯時代的西部集團卻還有一段日子,這段日子里發生了一個黑暗的故事。這個故事將會與一批不翼而飛的重型裝備,以及一名神秘遇害的年輕記者有關。我先賣個關子,敬請期待。w